潮新闻 记者 肖淙文 陈醉 通讯员 蒋攀 劳超杰
余姚市谢家路村“小板凳”村民说事亭 资料图 图源潮新闻
夏夜,走进余姚市谢家路村,61岁的村民陈光义邀请我们到村里最热闹的地方坐坐。每月10日是村民议事日,晚上7时不到,“小板凳”村民说事亭中“村事大家说,干群心连心”的对联下,已坐满了人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一年前,陈光义在这里提出建设公共停车场的需求。如同种下一颗种子,如今,300平方米的荒地变身标准停车场对外运营,解决了停车难顽疾。
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“全面推进乡村振兴”,强调“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”。20年来,以“千万工程”为总牵引,浙江乡村治理效能有效提升。依靠群众就地化解矛盾的“枫桥经验”、用好依法治理的“后陈经验”、共商共信的“村民说事”等金字招牌,为全国乡村完善社会治理、实现共建共治共享提供了范本。
当前,浙江正全过程加强乡村社会治理,把自上而下的“浦江经验”和自下而上的“枫桥经验”结合起来,进一步涵养文明乡风、良好家风、淳朴民风。“千万工程”怎样重塑乡村治理机制?一个善治的乡村,如何助力共同富裕?近日,记者蹲点多地,寻找浙江乡村善治的密码。
让基层施展拳脚
上面千条线,下面一根针。基层既是产生利益冲突和社会矛盾的“源头”,也是协调利益关系和疏导社会矛盾的“茬口”。
杭州小古城村村景。(小古城村供图)
蹲点期间我们看到,无论是谢家路村的“小板凳”村民说事亭、象山的说事长廊,还是杭州小古城村的老樟树下,“村民说事”在浙江乡村已成为日常。变化的场景背后是不变的治理内核——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,老百姓说好才是真的好。
“乡村治理是‘千万工程’的社会建设工程,对提高‘千万工程’内生动力有十分重要的作用。”省乡村振兴研究院首席专家顾益康说。
“小事不出村、大事不出镇、矛盾不上交”的“枫桥经验”在发展中迭代出新。浙江以村民自治制度为本,推广民主恳谈、“五议两公开”、村民票决制等民主自治形式,形成群众自我管理、自我服务、自我教育、自我监督的自治格局。
基层矛盾要用基层民主的办法来解决,事实证明,这样的源头治理,需要强有力的党组织全面领导。在谢家路村,党员干部正是凭借一条小板凳,拉近了干群距离。当地把村庄划为10个村民小组,把支部建在小组上,每位干部联系160户农户,以坐板凳家访的形式,确保户户有党员联系,急难问题及时解决。
“曾经村级组织说话没人听,现在组织有了凝聚力,干部有威信,做工作容易多了。”谢家路村党委书记唐华军说,此前,涉及230多户的杭甬复线高速项目征迁,只用一个“五一”假期就实现100%意向签约。
构建高效的乡村基层管理体制,不仅要放权让基层施展拳脚,更要权责统一,确保管理者善用权力。
在宁海,提起村级事务的规范流程,我们见到的每位村干部都敢拍着胸脯打包票。自信源于制度,2014年,宁海在全国首创村级小微权力清单36条制度,规范干部用权,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。去年,当地又梳理出违反这36条制度的典型案例和典型问题,形成了36条负面清单。
提起今年5月被乡纪委警示谈话一事,宁海县茶院乡下徐村党总支书记应某后悔不已。此前,他未经村民代表会议决议,直接将村卫生保洁服务项目进行续包。今年前5月,宁海县各级纪检监察组织收到反映农村党员干部问题的信访件23件次,同比下降11.54%,其中反映三资管理、征地拆迁等问题的信访举报同比下降15%以上。
数字赋能乡村治理
不久前,宁海县西店镇岭口村党委书记舒迎春被村民舒瑞表“堵”在了办公室。舒瑞表提出困惑:“邻里中心改建的工程介绍中,有两间房只规划盖一层,这不是浪费空间吗?”舒迎春耐心解释,一层的房屋之上后续要加建大屏,将用于村级通知、村务公开。
工程介绍是舒瑞表从手机客户端“监督一点通”中看到的。舒迎春说,现在村民点点手机就能投诉,监督更透明、具象化,改变了过去以镇乡为主的监督模式。
2015年,桐乡市在全国率先把乡村治理经验概括为自治、法治、德治“三治融合”,并开展了更为自觉的实践,这既是新时代“枫桥经验”的精髓,又是新时代基层社会治理创新的发展方向。近年来,在“三治”之外,智治元素愈发显现,成为浙江数字强省建设在乡村基层治理的生动实践。
蹲点中我们发现,随着治理效能提升,“现代”正开始成为浙江未来乡村的主体形态。乡土味的人居环境,加上现代化的治理理念和公共服务,才是理想的未来乡村。
现代,不只是简单的数字化场景营造,而是使用大数据、云计算等信息技术,提高社会矛盾的发现和预警能力。
在宁海各村,村级事务必须网上走立项、上会、招标等流程,若有一环缺失,系统就会发出预警。在海量数据和模型算法提升下,近期,一条预警信息被发送到长街镇纪委书记陈健的手机上:一位村民5天领取1000元误工补贴,明显高于村里规定的每天150元补贴标准。 至今,通过预警提示,仅用工补贴发放异常一项,长街镇就已挽回村集体经济损失1.9万元。
现代,更体现在以人为本。乡村中普遍存在的“一老一小”照护需求、流动人口的管理难题如何破解?浙江的答案是用乡村新型技术形态,聚焦“重点群体”和“关键小事”,让优质公共服务下沉乡村。
在谢家路村,平安村居系统遍布村庄的公共区域和村民授权的庭院。去年冬天,一位独居老人摔倒在自家庭院,村里的“综合智慧室”立刻收到报警,不到3分钟,巡逻车就抵达现场。
在浙江多地,类似的智治“基础细胞”撑起了“村庄大脑”的运行。运用数字技术增强治理的预见性、精准性、有效性,满足村民精细化服务需求,或是写好治理效能提升下半篇文章的关键。
大治理滋养共富苗
行走乡村,我们看到了“治理”二字的包罗万象。在诸暨市“村BA”赛场上,村级精英球员全情投入,场下村民呐喊声震天。在这里,篮球比赛已成为全村关注的公共事务,“多一个球场,少一张麻将桌”,2个多月,近700场乡村篮球赛,让体育成了诸暨乡村基层治理的一种新润滑剂。
聚焦共同富裕背景下的乡村振兴,浙江乡村治理正向“大治理”拓展,以自治为基础,聚集多种手段、多种主体、多样目标的融合共治成为趋势。浙江的乡村治理已超越“管”的层面,正以发展为导向,串联起百姓精神文明素养提升、优质公共服务共建共享和乡村产业发展。
融合共治,在宁海早有先例。2019年,宁海引入“艺术乡建”模式,将乡村从洁化、美化向艺术化转变。
漫步葛家村,一步一景都流传着和美佳话:30余年互不理睬的邻居,主动拆除相邻的围墙建设美术馆,4户人家将旧棚屋改成共享花园,收获“四君子院”美称;在南溪村,卫生死角改造的“南溪楠小院”成了人气打卡地,村民捐赠旧冰箱、茶壶种植多肉小景,乡风文明转变的同时,也破解了“政府干、群众看”的治理顽疾。
动员多方力量,吸纳多元主体参与共治,成为探索共同富裕的启示之一。去年,人居环境重塑的葛家村,推出“村宝”创业季。每一户村民创业主体,都由村党支部牵头陪伴式创业,并结对一户联户党员、一位设计师、青年创业导师和运营师。党建联建支持下,宁海县市场监管局上门帮助办理营业执照,星巴克等企业的咖啡师、宁海巧娘等公益团队,成为村民的专属顾问。从共治到共富,容纳多种产业的乡村品牌集群,成了葛家村的新招牌。
“浙江的乡村治理探索先行一步,将成为重估、再造乡村价值的关键一环。”浙江农林大学教授、省乡村振兴研究院执行院长潘伟光认为,未来,提升乡村治理效能,应进一步拓展共治范围,丰富多元共建内涵,构建协商协同、合作共赢的“村村抱团”“村企抱团”新机制。此外,还要系统性解决重点群体的治理难题,提升以“一老一小”为重点的公共服务能力,推进共同富裕现代化基本单元建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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